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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沒有做。

長久以來用來作戰的長槍被隨意丟在地上。她頹靡倒坐在人一片凌亂的地面,雙手摀住了面孔。

當再度拿開時掌心中只有一片鹹澀的濕熱。

她哭著,聲音回盪在整個空間中。不知道為何胸口有什麼攪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抽搐著難耐。
 當她找到詠月的位子,一如往常的拿著長槍欲要進行攻擊。但她要找的人卻不是醒著的。

詠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容貌安穩的陷入床位中,胸口起起伏伏,隨著每一次的呼息還有小小的聲音穿插在空氣中。

不用太過仔細的去看就知道,施壓在她身上的勞累是她前所未見的。

她離去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血脈的感應、有一段時間曾經特別渾沌不清,令人倦怠血脈感應,在不知道甚麼時候徹徹底底的斷了,什麼也傳不過來,也什麼都傳不出去。

她沒有去查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居住的村莊資源貧乏,找到了頂多是過時上百、千年的資料;而她也沒有去比較現代的地方找。雖然以她的能力並不能問題,不會有容貌被認出這回事。

既然有能力,又為什麼不去做呢?

或許是因為恐懼。

恐懼回到那熟悉的地方後將要面對的改變是什麼。

她不能逃到永遠,但仍舊恐懼面對。

懦弱的,或許一直都是她……



她知道她在作夢。

因為眼前出現的是她不可能見到的人。
就跟當初夢到時美麗的人兒一樣一直都停在那少女的面容,纖細的身軀與奶油色的髮不斷的與漣娜的身姿的疊合。
但只要一轉過身,那雙充滿惡意的眼與空洞無機的聲音就顯示了她地異樣。

「詠月」搖搖晃晃的走在與當時一樣的矇矓中,像是無法思考般走遠,但正當吟陽鬆一口氣、抬頭一望時,那雙冰冷的天藍色眼睛就豁然出現在她面前,沒有溫度的手異常乾癟,像是骨骸一樣箍上了她的臉。

無法動彈。
面對眼前的夢魘,她無法動彈。

她不知道詠月在想什麼,不管是在夢中還是現實。在分裂之後起了多少無以預計的變化她無從猜測。

但,詠月一定很討厭她吧。畢竟她傷害她傷得如此之深,又怎麼能不恨呢?
她一定很希望她消失吧。

一開始不相信的惡意似乎在無形間變成了一種詭弔的現實,展轉間化為一股無法理解的執著。
執著抽出了黑色的芽於她心中萌生,快速茁壯後開出夜色的惡之花。

『過得怎麼樣啊?我親愛的「妹妹。』。』少女像是童話中的巫婆咯咯笑著,嘴邊綻出扭曲的笑容。『我可是妳朝思暮想的「姊姊。』喔。」

外表比她稚齡的「詠月」說著某方面來說很詭異的話語。

「詠、月……」

要是以前,吟陽絕對會說那不是她所認識的詠月。
但現在的她,再也無法果決的否認。

她不知道的變化太多,曾經親密的親人有了什麼改變她不曉得。

姊姊、姊姊……那是詠月以前很想要的稱號,這個很平常的稱呼建立在她們沒有輩分之別上就顯得諷刺。

『對,一切都是妳想像的那樣。吟陽。』一向溫和的聲音刻薄的吐出她的名,「詠月」要笑不笑的看著她,『我很討厭妳,也不希望妳回來。妳很麻煩,死在外面正好。』

詠月會說出這種話嗎?

還是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

虛與實之間的分界何時變得那麼模糊。讓她跌落其中,像是快要窒息般再也無法解脫。

……救、救我……
不管是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誰能……給我一隻手……



「藥師姊姊。」空間中傳來小小的敲門聲與稚嫩的童聲,「奶奶要我還拿藥。」

「……」吟陽愣著發呆,綠色的眼中空成一片。

「姊姊。妳在嗎?」外面的聲音又叫了一聲。

「……艾拉,瑪姬她又在咳嗽了嗎?」

認出了門外的聲音,吟陽從藥櫃中挑出了幾種藥粉。開門的時候發現照進來的陽光很大,大概中午了。

「姊姊。有人已經再找妳了喔。」門外的女孩接下她給的藥袋。「奶奶說她好像有點發燒,要請藥師過去看看。」

「好。」回屋簡單拿了下東西,吟陽自己找到位子,進到了熟悉的小屋內,看到熟識的人。

已經年過半百的婦人氣色憔悴的頻頻悶咳,體溫偏高,不是什麼好現象。
「瑪姬。」量了一脈膊,發現有點不穩定的跡象,吟陽嘆了口氣,「妳醒著嗎?」

婦人慢慢的睜開了眼,她喘了口氣,「藥師,我……很不舒服……」

「最近正是季節交替,可能之前的病症惡化了。」她想了一下之前的案例,「妳都有按時吃藥嗎?」

「有。」

「那我們再觀察看看吧,我先調退燒咳嗽與調理身體的要給妳。如果身體有益狀馬上讓艾拉來說,好嗎?」

說完話後,吟陽調好了藥粉放在一旁。然後望著屋外照進來的陽光,發呆。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呢。」
寂靜的空間中,婦人出了聲:「您從我小時候就在了,一直照料全村人民的健康,直到現在我老了。您卻依然年輕,還是在照料我們村民的健康。」

這村莊的人都是吟陽從小看到的大的,從出生到死亡都由她一手護理起來。

「藥師,您有什麼心事嗎?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呢。」談吐優雅的婦人咳了聲。
「我……」茫然的看著,吟陽也不知道該不該說,自己該說什麼,「瑪姬,有沒有什麼事情會讓妳很痛,但胸口又沒有傷。」


「我覺得……很煩燥。」摀著臉,吟陽像是想哭一般但又怎麼樣又哭不出來。「好累、好煩、好痛苦、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卻一直反覆的做著,不知道如何停止,也不知道如何解脫……如果當初我做了不同的決定,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常常在想,如果父親不是選擇詠月成為神君,那她現在會有怎麼樣的生活呢?
要是她不要那麼任性,選擇反叛,那自己是否還可以有所退路?
要是她能選擇釋懷、能陳熟穩定些,擁有更好的處理方式,那一切是不是都可以不一樣?
相同的道路,不同的選擇。當她在選擇步上歧枝後,眼前的路又拓往了不同的地方。未明似暗、模稜兩可。

「藥師,您打算離開這裡嗎?」

「咦?」

望向了婦人,她不太了解。

「您為我們付出了那麼多,我們也沒有資格要求您留下。如果您想走──」

「妳再說什麼啊,瑪姬。我從沒說我要走啊。」她只是覺得心情很不好而已。什麼時候變成要離開了?

「咦?」這次換婦人愣了:「不是您對我們感到厭煩嗎?」

她有這麼說過嗎?

「不過聽起來……藥師您得的不是病,而是一種無法釋懷的心情吧。
我記的當年我丈夫逝去時我也是這樣。胸口很痛,無法理解,心像是絞在一起卻比受傷更難過。
如果是這樣,那就嘗試著找出原因吧。看看能做些什麼讓自己比較舒服些。
畢竟這不是實體的傷口,一直在意的話就沒辦法好好生活了。」

「釋懷嗎……」



離開婦人家之後,吟陽又跑了好幾個地方為人診療。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自己去抽了幾本筆計來翻,不知道第幾次,她又進入恍神。

釋懷嗎……
國家……詠月……父母……輩分……
不知幾何時的結悄悄的打死,當想解開時又萬分困難。
回……不去……
不知道詠月是怎麼看我的,但她不會原諒我吧……
我……

幾縷思緒蕩了出來,伸著細細的手騷擾著她,低低的心音於耳邊喃喃自語。
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當她意識過來時已經變得灰暗。

一遍無垠的黑中,有一句話格外清晰。

──我想回家。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很晴朗,風微微吹著。詠月與我坐在充滿綠意的庭院中,難得回來的父母則是感情和睦的去準備午餐。

詠月自己抱了本書,神情認真的翻閱著。當我感到無聊在煩她時她則是開始以溫和的聲音說起了一則則的故事。

那時的我們尚都年幼,還不懂得什麼叫做現實。
那時候的我們什麼都不懂,或許該稱作無知,但是很幸福。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我們,再也無從回到年幼。



「神君,您還好嗎?」

詠月按著額,清澈的藍出現在眼瞼下。「我只是覺得……有點累。」

「那神君要不要先休息了呢?」

搖著頭,最近總是覺得倦怠的神君拒絕了發問的國務卿。「不、不用了。我想快點將事情處裡完。」

「臣明白了。」國務卿一頷首,「對了,關於神君上次好像想找的東西。臣請下人找來了。」

「啊?」

「這個。關於神君您曾經好奇的東西。」

詠月翻開了國務卿小心翼翼呈上來的古老冊子。然後不自禁的抽了一口氣。
「這、這是……」

「是的,這是開國之主的畫像。也是神君您的起源祖先。」

神君茫然的望著畫像,修長的手像是想碰觸一樣觸了上去,接著又因這是珍貴文物退了回去。

長久以來的愧疚再次湧了出來,前所未有的氾濫。

吟陽……

2013/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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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子魚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