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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溪會死。

從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彪‧沙瓦瓦就覺得鳴溪會死。鳴溪太過白淨,也太過秀氣,他既沒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也沒有可以殺出重圍的絕技,能成為袚將存屬僥倖,現在死了只能說運氣用罄。

死亡來得迅速又無情,方一晃眼,鳴溪就已經大殮入棺,躺在靈堂供人追思。鮮花瓜果,立牌焚香,喪禮辦得簡單又隆重,家人哭喪,同事哀悼,沙瓦瓦同一排袚將站在列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同事半推半就地邀請下參加了喪禮。肉弱強食,適者生存,競爭的法則流淌在血液中、刻劃在骨子裡,為什麼保護不了自己的弱者值得同情?

沙瓦瓦不懂,就如同他人不懂彪家勝者為王的法則。她滴淚未流,發直的眼神瞪著靈堂上的照片,鳴溪還是跟她的記憶如出一轍:膽怯、畏戰、意志軟弱……

「鳴溪是被自己笨死的。」大概是耳朵再也承裝不更多哭聲,沙瓦瓦聽見自己開口,她的聲音嚴厲、清冽,不帶一絲同情。

「是他自己背向鬼的。他只要勇敢一點,別光想著要逃,今天就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那瞬間風雲變色,哭聲噓噤,每個人先是錯愕,後是驚恐,家屬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沙瓦瓦在「死者為大」的吼聲中被掃地出門。她回到箱庭,免不了受春秋‧日荷一頓人倫道德的斥責,她將自己關在房裡,紊亂的情緒擾亂心神,她來回踱步,怎麼樣也找不到抒發的方式。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說的是事實,鎮殺鬼時她恰好跟鳴溪編列在一塊,鳴溪因為恐懼將背轉向了鬼,才會使得鬼有機會重傷他的腰腹,造成無法挽回的致命傷。

鳴溪死時的神情沙瓦瓦歷歷在目,她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值得同情。但是喪禮凝重的氛圍她覺得難受,眾人細碎的哭泣聲讓她覺得吵雜,家屬磅礡的怒氣像是她做錯了事,她感到受傷,她有錯,但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

於是當硯‧悠耶將門推開,悄然無息地走進房內,就看到沙瓦瓦抱膝蜷曲在床上,咽咽嗚嗚,像極了一隻負傷的獸。

「悠耶……」

沙瓦瓦微弱地呼喊,壓在喉頭的聲音隆隆作響,字字句句聽起來都像是在咆哮。人們都說面對彪家的人就好像在面對林中的虎,可悠耶非但不覺得可怕,反而踱到了沙瓦瓦面前。

「悠耶。」沙瓦瓦又呼喊了一次,這回她抬頭望向悠耶,受傷的眼神中滿是不解與混亂。「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家要生氣。」

比起猛虎,悠耶倒更常覺得沙瓦瓦像是誤闖文明世界的驚獸。她遵循本能,不受人倫禮教約束,通情達理對她而言蠻不講理,她生存在一個用尖牙利齒說話的世界。

「不,妳沒做錯什麼。」悠耶澹然道:「錯的是這複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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